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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外中国史研究值得警惕的六大问题(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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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问题之二:严重的曲解 误读之外,发生曲解,可见之于美国汉学家慕唯仁(Viren Murthy)的《章太炎的政治哲学》(2)Viren Murthy, The Political Philosophy of Zhang T
问题之二:严重的曲解
误读之外,发生曲解,可见之于美国汉学家慕唯仁(Viren Murthy)的《章太炎的政治哲学》(2)Viren Murthy, The Political Philosophy of Zhang Taiyan: The Resistance of Consciousness. Leiden: Brill, 2011. 参阅笔者对该书的书评,载《“中央”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》第77 期,2012 年,第147—158 页。(编者注:该书中译本有[美]慕唯仁著,张春田等译:《章太炎的政治哲学:意识之抵抗》,上海: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2018 年。)一书中。如他误认为章太炎于1903 年苏报案入狱是因为“图谋推翻清帝国”,其实章是因骂皇帝“载湉小丑,未辨菽麦”,以“毁谤罪”入狱;审判地也不是上海的英租界,而是公共租界。他又将余杭误作杭州;将《史记》译为“Book of History”,不知这久为《尚书》之译名;以为“获麟”因捕捉祥物麒麟,使“天下大乱”(the world is upside down),实则祥物应出于盛世,居然出现于乱世,孔子才会说:“吾道穷矣”;甚至将太炎的《正仇满论》曲解为“改正仇满论”(Correcting the Hatred of Manchus),误译“天下为公”为“empire is common”,误将“发愤”解作“发怒”,都会错了意。太炎说“进化论始成”,他说是“进化论刚开始”(this is where the theory of evolution begins),不知“始成者”是已经成了,观上下文便知。更严重的是,他将“不齐而齐”译作“to see the equal in the unequal”,如何能从不齐中看到齐呢?他不能理解太炎的本意:“让他不齐就是齐”(let the unequal be unequal),亦即李卓吾(贽)所说的“物之不齐,又物之情也”,这样才能显豁绝对自由与平等之微意。还有对文本的曲解,如章的《驳康有为论革命书》,其中驳斥满汉源出一系之说,有云“近世种族之辨,以历史民族为界,不以天然民族为界”,如以天然民族为界,则何必浪费口舌于种族之辨?然而慕唯仁却说,章主张达尔文(Charles Robert Darwin,1809—1882)的物种原始论及其种族不平等观,偏离太炎之意甚远。如果读不懂章太炎的文字,又如何研究章太炎的思想呢?
慕氏像其他许多海外学者一样,崇尚建构理论,以成一家之言。慕唯仁的理论是:章太炎以佛学为本的政治哲学,是要反对“资本主义现代性”(capitalist modernity)。此说来自日本学者西顺藏与中国学者汪晖的思路,章氏源自佛学的反资本主义现代性论点,在中国进入“全球化资本主义世界”的局势里,特别具有哲学意义。这种理论能否成立呢?其实太炎的“虚无之道”并非要否定现实的物质世界,而是要破除“法执”与“我执”以臻于至善的心灵境界。所以慕氏断言太炎由佛学所建构的政治哲学,全然抗拒与否定现实的环球资本主义世界,明显言过其实!他说章太炎从反满到反帝,是由于因苏报案入狱的三年中接触到佛学,从佛学中领悟到他的“反资本主义现代性”。他认为章在狱中“改信佛教”,并以佛教观点作为评论与对话的基础,发展出对现代性的哲学批判。其实,太炎反帝并非由于入狱之后的经历,其反满即因清政府不能反帝之故。太炎眼见八国入侵,清廷束手无策,他才决心割辫革命。太炎之反帝,或如作者所言之“反资本主义现代性”,又何待系上海的西牢、读佛典之后?太炎读佛典也不始于入狱之后,早在入狱之前,他即已“阅佛藏,涉猎华严、法华、涅盘诸经,义解渐深”,只是“未窥其究竟”,在狱中三年专修佛书,“乃达大乘深趣”而已。太炎的哲学,诚非佛教所能涵盖。事实上,慕氏也注意到太炎在日本时,除了佛学外,也接触到德国唯心哲学,特别是叔本华(Arthur Schopenhauer,1788—1860)、尼采(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,1844—1900)、海德格(Martin Heidegger,1889—1976)等人的反黑格尔(Georg Wilhelm Friedrich Hegel,1770—1831)的德国唯心哲学。章氏如何结合佛家唯识学与西方唯心哲学的政治哲学?其具体内容到底为何?慕氏都没有提到。难道章氏仅仅靠解释佛学来批判当时全球资本主义的现代性吗?他的主题既然是章太炎的政治哲学,如何能只谈佛学,不及其他,上求学理之真,下有益于民生呢?
慕唯仁更别出心裁,认为太炎既然反帝、反资本主义,遂将章与马克思进行对话。然而章、马之异,实远大于同,除了章的心学与马之唯物史观南辕北辙之外,两人对革命的观点亦迥然有别,章也从来没有提过马,若谓章在思维上反黑格尔之唯心“目的论”(teleology),安知他不会以同样理由反对马克思的唯物目的论?更遑论章晚年“反赤”强烈,视马克思列宁主义苏联无异于资本帝国主义国家。慕氏从马克思观点看章氏哲学,固然是创见,但是否有点离谱呢?他还将一连串的现代或当代西方哲学家与章太炎相提并论,相互比附,读来虽感新鲜,更能提升章氏思想在当代的重要性,但陈寅恪早已指出:“比较研究方法,必须具有历史演变及系统异同之观念。否则古今中外、人天龙鬼,无一不可取以相与比较。荷马可比屈原,孔子可比歌德,穿凿附会,怪诞百出,莫可追诘,更无所谓研究之可言矣”(1)见陈寅恪致刘文典长函,收入《陈寅恪集 书信集》,北京:三联书店,2001 年,第158—165 页。,足以引起随意比较中西者的警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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